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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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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冥靈是誰?”柳七問,他身後的玉梨三也是一臉詢問的表情。

寒山想起妖仙冥靈持有的是七寶之一的“寒月”,而寒月是峨眉派的寶貝。柳七和玉梨三都是替昆侖派收藏寶貝的,因此不知道冥靈也正常。

他簡短地說:“峨眉派的“寒月”由冥靈保管。”

玉梨三猛地把焚天之焰升了起來,在他頭頂熊熊燃燒,映得在場三人臉蛋都發了光。柳七明白他的意思,為了讓他早些把妖術收了,只好極不情願、惡聲惡氣地替他翻譯道:“寒月就在羅剎海,你確定?”

寒山點頭:“這是南州藥仙農辰親口告知,你毀了他的法身是麽?”

玉梨三捶胸頓足:寒月竟然遠在天邊,近在眼前!

羅剎海距離鳴凰洞只有三五百裏,他玉梨三眨眼就能趕到,早知如此,他何必跑到南州去找農辰的晦氣!南州天氣又熱,瘴氣又足,毒蟲蚊子又多,他雖然是個妖大王,在那邊也沒少吃苦頭,再說農辰打架還挺厲害的!

因為擔心嬋九的安危,寒山還沒聽柳七把話說完急匆匆出去了,後者也跟著往外走,玉梨三示意等等他,結果畢竟還是慢了一步。

當寒山和柳七跨出洞口後,鎖妖網又把玉梨三攔在了裏面。

“又長起來了……真是……嘖!”柳七示意寒山趕緊把網毀了,寒山卻不動。

他問柳七:“你剛才說此人把嬋九騙到羅剎海去了?”

“對啊。”

“而且此人在南州重傷農辰,奪走了峨眉派的七寶絳珠靈芝,還曾經狠狠戲弄了我和嬋九一番?”

“對啊。”

“既然他並非好人,”寒山反問,“師叔你要放他出來做什麽?”

“有道理!”柳七兩手一拍。

網那邊的玉梨三急得直跳,他現在才不要被單獨留在鳴凰洞呢,他要和柳七麽麽噠永遠在一起!

柳七想了想,突然席地而坐說:“寒山你走吧,我在這兒守著他。”

“嗯?”寒山不解。

柳七說:“我守得不是他,而是絳珠靈芝和紫僵蠶,或許還有別的七寶也在他身上。自從我進了鳴凰洞後,麻煩不斷,怪事不斷,單就這毀了還長的鎖妖網就是一件極大的怪事。玉梨三有一千一百年修為,幾乎能夠通神,卻也受鎖妖網、鎖妖環之類的克制,我想在暗處伺機而動的那個人必定非常清楚這一點,因此才一而再、再而三地使用同樣的招數,其目的如果不是七寶,難道還是玉梨三這老妖怪的嬌軀?”

寒山點頭:“好,那我去找嬋九。”

“去吧。”柳七話音未落,寒山便化作一道劍光走了。

瞧把你給急的,柳七心想,他轉過來看著玉梨三,見那廝臉上都笑成一朵花了。

“你笑什麽?”柳七說,“我又不是為了你。話說你這傷口越長越慢了。”

玉梨三心想我就算是一只蚯蚓海參壁虎蠑螈,再生斷肢也得三五日吧?你一天之內砍了我的脖子好幾次,血都流了幾了,你虧心不虧心啊?

柳七說:“我改主意了,在把七寶全部毀掉之前不回華山思過崖,因為七寶,昆侖、峨眉兩大門派都毀了,我又攤上了玉清真人的麻煩事兒,所以那些臭水陰溝裏生出的魔物會挨個來找我麻煩,回去了也沒有清凈日子過。”

玉梨三手松開脖子,朝他比了個愛心。

柳七苦笑:“看來不管是誰在與你過不去,我都要攙和到底了。”

寒山一路疾馳,穿過千裏無人煙、飛沙走石的黃沙戈壁,直奔羅剎海。

在羅剎海邊,他也註意到了那隨著波浪起伏的灰白色浮沫和數以億計的蒼蠅,聞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,但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。畢竟對於一個鹽堿死水湖來說,能有活物在其中生存就已經很了不起了。

他飛向湖中的最高的島嶼,落地後,他看到的景象卻和嬋九眼中的正好相反:沙地是黑色的,小山峰是乳白的,天空渾濁而低沈,淺灰中泛著微微的粉色。

他警惕地查看周圍,朝著島內走去。伴隨著沙沙作響的腳步聲,他轉過屏風似的小山,看見了一片平整如鏡的黑色沙地,沙地中央是個清澈的小湖,湖中有個只有一張席子般大小的島,島上坐著一個人。

因為那人是背對著他的,而且深深垂著頭,所以他幾乎走到跟前才認出來——是宋不謙。

他生怕有詐,停下來想了片刻,又緩步繞到宋不謙的正面查看。

他原先有八成把握宋不謙死了,後來發現那人的身體不但微微起伏,明顯在呼吸,甚至隔著小湖還能聽見他的鼾聲。

“宋不謙。”寒山平淡無波地喊了一聲。

對方睡得十分香甜,根本沒有響應。

寒山祭起劍光縈繞周身,躍過小湖落在宋不謙面前,學著嬋九的模樣,高高舉起右手,然後一巴掌摑在宋不謙的臉上。

這一巴掌是夾帶著私仇的,宋不謙直直地飛過了湖水,落在十丈之外的沙地上。此人皮糙肉厚,非但沒死,還生龍活虎地跳了起來,摸著高高腫起的半邊臉怒吼:“誰打我?哪個王八蛋打我?”

他看見小島中間一團白色劍光,想也不想就罵:“狗劍妖!你他媽的敢打你爺爺?!”

寒山收了劍光問:“嬋九呢?”

宋不謙一見是他,神色頓時變了,連滾帶爬地趟過湖水說:“寒山,你看見我銅巖師父了嗎?”

寒山搖頭:“沒有。”

宋不謙跳腳道:“我也沒看見嬋九!”

突然,兩人都覺得腳下一軟,似乎是整個島在扭曲下陷。寒山高高躍起,等他再落下時,眼前已經沒有了宋不謙。

四周清淺的湖水,湖心小島、鏡子般平整的沙地、坡度和緩的小山……位置沒有變,形狀沒有變,比例沒有變,唯一變的就是顏色——正好完全相反。

寒山正在思考,這時一雙冰冷的小手從身後繞過來,摟住了他的脖子。

他一楞,然後嘆息道:“嬋九。”

嬋九用額頭抵著他的背,囔著鼻子說:“你這只豬,你到底去哪裏了?”

“我去了玉梨三的鳴凰洞。”寒山說。

“騙人,”嬋九改成抱他的腰,哼了一聲,“玉梨三的跟班們說你來羅剎海了。”

此時沒空解釋,正當寒山想把嬋九拉到身前來時,又是眼前一暈,兩人同時回到了黑色的沙島。宋不謙站在原地沒敢動,見那兩個人突然一起出現在面前,嘴張大得能吞下一只瓜。

“什……什麽情況?”他問。

猛然景色又是一變,一變,一變,連續四變,他們在宋不謙跟前消失,回來,消失,又回來,宋不謙抱著頭喊:“停下!停下!”

嬋九何嘗不想停下,她都要吐了,這感覺和暈船有什麽區別!她緊緊地摟著寒山的腰,閉著眼睛咬著牙關,四周的場景仿佛在她腦子裏嗡嗡轉動,忽上忽下,忽左忽右。

寒山忽然說:“我懂了”,然後伸手拉住了宋不謙。此後依然是白沙島和黑沙島不斷輪換,但他們三人始終在一起。

忍了大半個時辰後,終於四周環境變幻暫時停下了,他們回到了白沙島上。嬋九和宋不謙跪地幹嘔,寒山也覺得胃中難受,盡管他的胃幾年也用不上一次。

因為擔心分開,三個人依舊拉著手,只不過換了嬋九拉宋不謙,因為寒山拒絕和此人手牽手。他催促另外兩人趕緊離開小島,然而當他禦劍飛上半空時,發現島已經變得無邊無際,只有島中央這一小塊平整沙地,其餘都是層層疊疊、密密麻麻的山巒。山不高,頂部幾乎都是和緩的圓弧形,但是四面延生到天際,在遠處與天空融為一體,形成了一個混元的大球。

“障眼法。”他說著落了地。

“那怎麽辦?”嬋九問。

寒山說:“但凡障眼法都有破綻,只要找到那個破綻就可以。此時最忌諱盲目往外沖,反倒會被活生生困死。”

於是三人分頭找破綻。宋不謙問嬋九:“你看見銅巖師父了嗎?”

嬋九點頭。

“她人呢?”宋不謙問。

嬋九悲涼地說:“你猜?”

宋不謙便不問了,其實他心裏早就有數,只是不肯承認罷了。他不善於掩藏情緒,嗚嗚嗷嗷地哭起來,他一哭嬋九也悲從中來跟著哭,兩人很快哭作一團。

宋不謙嚎著說:“嬋、嬋九,咱們好像是峨眉派剩下的最後兩個人啦!”

“我們算什麽峨眉派?”嬋九抹淚,“我連劍仙修行‘火九’的第二層都沒有突破,說到底我還是妖啊,劍仙的那些東西我學不會的!”

“我剛開始練法身,還不會禦空呢!”宋不謙繼續嚎。

嬋九止住悲聲問:“咦?你不會飛,怎麽會從峨眉山跑到羅剎海來的?”

宋不謙說:“銅巖師父雖然腿腳不方便,但是能禦空,所以我背著她,她負責禦空,我們倆共乘一把劍就這麽過來的。”

“那你們過來幹嘛?”嬋九問。

“找一個叫冥靈的妖啊。”宋不謙指著寒山說,“是那家夥說峨眉的另一件寶貝‘寒月’在羅剎海冥靈的手裏,我們才急吼吼趕過來的。結果倒好,把銅巖師父的命給丟了!餵,寒山,你是不是該給我師父償個命啊?”

寒山正在專心思索該怎麽破這障眼法,對他的話充耳不聞。

“宋不謙,冥靈是什麽東西?”嬋九又問。

宋不謙說我哪知道,聽這個名字就夠陰險,我們過來時看見湖邊上全都是蒼蠅,搞不好冥靈也是一只大綠頭蒼蠅。

嬋九咬著指甲想了想,問:“你和銅巖師父到了羅剎海才走散的嗎?”

“哪兒呀!”宋不謙說,“我們是到了咱們腳下所站的地方才失散的,也和剛才一樣,四周環境黑白轉換變了一變,我就看不見銅巖師父了。”

嬋九問:“你們過來時,除了蒼蠅還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了嗎?”

宋不謙搖頭:“沒有。”

“寒山呢?”嬋九問。

對於嬋九,寒山是有問必答,而且語氣溫柔:“我也沒有。”

“對哦,你們都是飛過來的。”嬋九自言自語,“我看到了好些奇怪的生物,比如說……蛾子。寒山,冥靈會不會是只蛾子?”

“那些渺不足道的蟲豸也能修行成妖麽?”寒山問。

“蠍子、蜘蛛、蜈蚣、蝴蝶都能,為什麽蛾子不能?”嬋九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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